一如楚心玥上一世的記憶那般，這段時間沈王爺超常的心情好，即便沒有了二姨太但大夫人還在沈王爺似乎一點也不在意大夫人之前那些令他不爽的事情了，幾乎夜夜宿在大夫人那邊。

府裏人人都道大夫人的春天回來了，大夫人因此也倍感幸福開心，整張臉上紅潤細膩容光煥發，就連跟老太君晨昏省定這樣枯燥無味的事也讓大夫人能笑出花來。

聽聞今天沈王爺回來得極早，而且也沒有待在書房處理公務反是早早去了大夫人那邊，不多日沈王爺又傳令去梨園閣請了那裏吹唱最好的戲子來府裏拉彈了一首，還請老太君也跟著過去聽了一回。

不過因為陳茗在這裏老太君自是沒那個興趣去便回絕了，不過那邊絲竹繞耳的聲音還是傳了過來，足見沈王爺是有多開心。

楚心玥想大夫人估計又不知去二姨太屋裏奚落了多少回，就連大夫人見著她時都開始鼻孔朝天一股子的高傲勁更勝從前了。

不過，通過沈子瑜楚心玥也知道了不少如今朝中的形勢，好些被罷了的官和即將要被罷的官楚心玥都知道，她暗中寫了一封信只待一個機會。

不過機會很快就找上了門，正四品詹事府少詹事大人嫡孫過兩歲生辰，他的夫人是還是先皇親封的五品宜人，跟老太君的關系倒是極好，以前常來走動的，這不很快少詹事大人的夫人便往沈王府裏給老太君親自投了請帖，說是嫡孫兩歲生辰雖不欲大操大辦，不過幾個要好的老姐們還是要聚一聚的，望老太君無論是便與不便定要前往喝一杯涼茶。

老太君自是應承下了。

去少詹事大人家聚餐的那天，除了老太君自然還有其他好些貴婦，大家似都是許久未見的，坐在一起總有聊不完的話。以前年輕的時候聚在一堆便是聊些哪家男子更英俊哪個公子更溫潤；如今聊的卻是自這兒孫們。

屋裏一派和氣生煙笑語融融，而楚心玥陪著老太君出來，這會子卻也不用在旁伺候了，她抽了個空出了屋，又跟丫鬟們打聽了詹事大人的書房在哪邊，雖然這四品大員的家裏比不得王府氣派高端，卻也穿花走廊，雕樓畫棟。

跟著一個正欲去書房的小廝一路前行，楚心玥也從那小廝嘴裏打聽到一些關於朝中的事。

“我們家大人近來也是煩心的得很，禮部的官員們接二連三被貶下去，誰知道下一個會輪到誰呢，本來這孫少爺的二歲生辰之前是要大辦的，如今卻也不敢過分招搖了，生怕會被別人說我家大人是貪汙來的錢呢。”

“夫人可是五品宜人，有著誥命的，大人又向來謹小慎微定會沒事的。”楚心玥安慰他。其實楚心玥心裏很清楚，再過兩天朝堂之上就會出現彈劾詹事大人的奏折，後來他便也跟著被免官了。

這一場風暴來得太快太疾，幾乎人們還沒有反應過來，大批的官員就已落馬，所以沒有人有所準備來抵抗這場風暴，處在風暴中心的人似乎除了坐以待斃再無計可施了。

“楚姑娘就且四處轉轉吧，我去書房放點東西就走。”

“你忙你的吧，我獨個兒散散步。”

小廝走了，楚心玥便倚在穿花廊的一角偷偷看著，別人看似她只是在散步，實則她觀察著那小廝，不多時只見那小廝出來離開了，楚心玥便趕緊趁著沒人溜進了書房。

書房對門是一個鏤空雕花朱漆的窗戶，下面鋪著一張金漆木雕羅漢狀的躺床，上面放著一張黃花梨圓腿坑桌，桌上還放了一卷書頁似是主人沒來得及看完的；右面是纏枝竹節狀的隔簾，裏間應該有一個紫檀木花角大立櫃，立櫃錯落有致的格子裏或是各種書籍或是各種瓷器玉器的藏品，不勝凡多；左邊對著的便是一方四彎腿荷花藕節書桌，面前規矩的放著黃花梨的太師椅，書桌上文房四寶一應俱全，筆墨紙硯倒是擺放整齊。

楚心玥微皺了一下眉，這書房的擺設雖然簡單不出格，但細看那些藏品以及這些家具的作品用料，嘖嘖，可不是一個四品詹事能用得起的，看來雖然這次禮部和兵部下了不少人，也許是於沈王爺有利，但反過來，這些人當中不乏與二姨太父親差不多的貪官吧。

不過當下楚心玥也理會不得太多，她將早前寫好的書信壓放到書桌上的硯臺之下，然後再度打量了一番這才走了。

詹事大人的事情辦妥回來，見到那封莫名的書信也頓時心中一驚，關好門展開一看，信上竟說兩日後自己將會被彈劾，而彈劾的罪名證據那些一應俱全寫了出來，而來信的人還寫好了如何避開這場罪責的方法，名哲保身脫離這片大風暴，當然了除了他本人之外，信上還羅列了一大堆即將被問罪的官員，若要避開這場風暴讓其平息，必得擰成一股繩才行。

詹事大人心中大驚，這自然不是空穴來風，早前被罷官了的那些人還歷歷在目，一切是極有可能發生的，無論真假自己都得照著預備下了，當然還有其他人，大家一起想辦法總能逃過那只不見天日的手掌的。

……

信交了出去楚心玥也呼了口氣，回來的這兩天過得極為舒坦。

這一日傍晚楚心玥為老太君辦事自大夫人院門口經過的時候突聽得大夫人猛摔了茶具的聲音。

呵？！不是得意了這麽些日子麽，怎的才幾天不到竟又氣得摔茶杯了。楚心玥忍不住駐足，只聽大夫人在裏間咆哮：“你個死丫頭竟渾說，老爺近來心情那麽好怎麽可能不來，定是你說錯話得罪了老爺才使得老爺生氣不來的。”

“是真的。”有丫鬟回話道，“據伺候老爺的小廝們說老爺今天從下朝回來便一直不開心，鐵青著臉連書房的門也沒出過的。”

楚心玥微勾起了嘴角，這就對了。

“你說老爺不開心？”大夫人楞了一把，“不行，我要親自煲湯去問一問。”

楚心玥聽到此便也沒有再聽下去，轉身離開了。她就知道一旦罷官被人阻止下來沈王爺定然不悅，沈王爺不悅連帶著大夫人還能受寵嗎？她笑了笑。

後來楚心玥聽說大夫人端著親自熬制的乳鴿湯去找沈王爺的時候，卻被沈王爺罵了個狗血淋頭，大夫人灰頭土臉的回去了，府裏一時又是謠言四起。

不僅是這一在，在接下來的好幾日沈王爺的心情一落千丈，就像是突然從雲霄摔下了地中心一般，他整日埋在書房裏借口處理公務哪兒都不再去了，大夫人不見，沈宏才不見，老太君的安也極少去請，偶爾去一回也是匆匆借口離開。

楚心玥倒是知道最近沈王爺必然是很煩悶吧，她悄沒聲息的繼續做她的小丫鬟，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模樣。

倒是大夫人那邊著實讓她看了好幾天的好戲，一會是有小丫鬟不小心踩到了大夫人的裙擺惹得大夫人生氣，一怒之下便在花園這樣的大庭廣眾之下將那丫鬟給發落出府去了；一會又是廚房新做的雙色馬蹄糕不夠味道，著實把大夫人氣得跑到廚房發洩了一通。

剛開始的一兩天大夫人還天天著阿蓮去沈王爺的書房請他過來，可被沈王爺黑著臉接連回絕之後，如今大夫人也不自討沒趣兒了，她又過回了自個兒吃飯自個兒睡覺的日子，一時間她也被從雲霄摔下了地獄，再度飽嘗這被冷落的苦。

沈子瑜去見過一回沈王爺，因為他也很奇怪，明明這罷官罷得好好的怎麽突然就剎住了車呢？

沈王爺看著沈子瑜漠然地道：“你說那些官員們是怎麽知道下一個會被開刀的是自己的呢？居然提前做了防備，還還擊得彈劾的言官們啞口無言，哼。”

只這一句沈子瑜大抵也知道了沈王爺心中郁結難消，終日埋在書房心情不好的原因了。

果如自己所想這次的罷官行動是沈王爺暗廂操作的吧，可惜那些被罷的官員中那麽多曾經對他鼎力相助過的人，還有到現在都還跟沈王爺關系極密切極好的人，沈王爺為了自己的利益倒也真是狠得下心。

不過回頭想想他這麽做也無可厚菲，畢竟若十八年前的事情被人揭了出來，他如何逃脫得了呢？

“那大伯是希望這些官員被罷呢還是不被罷呢？”沈子瑜故意問了這麽一句，目光一瞬不瞬的盯著沈王爺的臉。

沈王爺頓了一下，他扭頭看向沈子瑜，這一刻沈子瑜的臉認真卻又帶著兩分戲謔，讓沈王爺竟一時分辨不出其問題的真假，不過這樣的神色倒是讓沈王爺想起了沈擴——沈子瑜的父親。

他眉頭一皺扭過頭去，淡淡地道：“皇帝做下的決定，我們為臣的自然是服從就好，哪有那麽多的希望不希望，願意不願意。”

沈子瑜微瞇了下眼，還欲問什麽，沈王爺卻道：“行了，我這也還有公務要忙，你便自去吧。”

沈子瑜被下了逐客令，也知道沈王爺這兒再問不出什麽，當下也不再計較什麽，點了點頭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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